紀錄:YHH 16, juillet, 2022
久違兩年才又在書蟲時代開課的儀真老師,這次帶讀的書籍是洪席耶(Jacques Rancière, 1940-)的作品《影像的宿命》,這本也是書蟲時代於今年(2022)一系列對洪席耶作品的導讀課程中的第一本。
儀真老師簡單地回顧了洪席耶的所有作品之後,隨即進入此書。但在進入文本之前,儀真老師則先討論了幾個翻譯上的問題:
首先是書名,《影像的宿命》。此書在法文上為Le destin des images,在中文裡,「宿命」有命定、無法脫逃、天注定之意,但destin在法文中並不具有這麼絕對或宗教上的意思。因此,簡體版的譯名將此字譯為「命運」比較貼切,甚至英文版書名,就此單字涵蓋的未來性、結局之意,翻譯成The Future of the Image,具有比較開放的意思。
其次,régime,在繁體中文上翻譯為「制域」,但儀真老師則傾向保留原始意義,即「體制」,此字有慣行的運作風格、管理、治理與組織之意。由此而來,儀真老師也提到洪席耶的三種藝術指認的體制,分別是發源於柏拉圖的「影像倫理體制」(le régime éthique des images)、發源於亞里斯多德的「藝術的詩學或再現體制」(le régime poétique ou représentatif des arts)以及發源於十九世紀初期的「藝術的美學體制」(le régime esthétique des arts)。
這三種藝術的指認體制,可以用傅柯的「知識型」(épistémè)看待,但其並不循著時間序列的三個歷史階段,而是三種不同「指認」(identifier)藝術的類型或方式。
第三,也是來自書名,image一般而言,此字也可以翻譯為圖像、雕像,也就是「像」,中譯端賴使其再現的手段、方式而定。image有二階的意義,即「再現」(représentation / representation)之意,不是原件。
另有些勘誤之處的說明:第四,apocalyptique,意為末世的或者啟示錄式的論述,而非創世論。第五,le Visuel應為指向自身的「視像」,而非「可見的」(le Visible)。最後則是在中文本的頁40處,「ça」指的就是「此」,「此曾在」(ça a été)的此,無關本我。
在正式進入文本時,儀真老師點出此書第一章就在於討論影像的理念與命運,如何與時代氛圍引領下的末世理論關聯起來,像是藝術已死、影像終結、事實終結等。只剩下影像等等關於影像命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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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松電影「驢子巴達薩」(1966) |
第一小節:L’altérité des images影像的異類性
所謂異類性,指的就是他者,不同的事物。altérité : ce qui est autre / alterity : being other or different,otherness,對反於identité 。放到本書來,異類性指的並不是影像參照其他事物而生成,而是異類性介入到影像構成自身。
對於電影與電視,曾有這樣的說法,即認為電視沒有他者,電影才有他者。這是因為電視的放映來自映像管,自己有光;而電影則需要借助外界的光,才能放映。洪席耶則以為以此技術稱之,未免荒唐。他以為電影內部就有異質性,不需要外部導入。他以「驢子巴達薩」為例,說明影像並非特定科技媒體內容物的展現,而是電影的操作(opération)的本性所致,以及在我們身上引發的情感有關,跟光到底是不是出自機器本身的事實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同一性與異類性(altérité)採取不同的方式銜接在一起,是一種在元素間與功能間的關係體制的操弄,而非一邊一國。
緊接著儀真老師放映並講解幾張洪席耶書中舉到的Robert Bresson電影「驢子巴達薩」(Au hasard Balthazar, 1966)的影像。電影影像的操作是怎麼回事呢?其電影的特色是,電影敘事片段化、欠缺連貫的意義,這其實就是向文學靠攏(如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並且把影像基進化的結果,也就是說導演運用其權力(pouvoir / power)造就一種遊戲,先提出某種預期的效果,卻是為了在後面的片段中,置換此效果或者造成更大的反差。這也是為什麼說電影就是一種操作(opé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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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子巴達薩電影片段 |
在此節最後,儀真老師回過來定義影像的問題,什麼是影像(image)? 所謂「影像」或稱之為圖像、形象,首先指的是單純生產原件(original)的相像(ressemblance),不一定要一模一樣,只要能替代原件即可。藝術的操作遊戲,則會產生相像的變化、質變(altération),於是就有了「不像」(dissemblance)或者「差異」(écart)。
因此,對照機械複製時代的技術上的那種完全相像,藝術上的操作就不在相像上,或者說藝術的影像就是非相似,但影像並非可見之物的專屬,因為尚有遊走於「藝術操作的不相像」與「機械複製的完全相像」兩者之間的操作,以及文字亦能以其方式呈現可見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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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per -Resemblances (2014)展覽網頁, Miriam and Ira D. Wallach Art Gallery, Columbia Universit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