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期讀書會【深度閱讀德希達《書寫與差異》】第二週課程報導(1)

課程報導 / CS 2020年12月12日


文本之外無一物?或試論何謂書寫

閱讀文本段落:
第三章〈愛德蒙・雅畢斯與書的問題〉(Edmond Jabès et la question du livre)
第十一章〈省略/循回〉(Ellipse)



在略為回顧了上週「文學書寫與作者生命的交織與分離」的主題後,又仁老師這週以德希達對雅畢斯的談論來專注在「書寫」的意義。一如既往,又仁老師先帶我們認識雅畢斯這位猶太文學家、詩人。1912年生於埃及,1956年因政治因素流亡至巴黎,但在1967年他獲得法國國籍,並能與沙特、卡繆和李維史陀共同作為法語著作代表參與蒙特婁世界博覽會。雅畢斯至死前都一直孜孜不倦地持續創作,而德希達在1964年的〈愛德蒙・雅畢斯與書的問題〉則由他的1959年《築我居所:1943-1957詩歌集》(Je bâtis ma demeure: Poèmes 1943-1957)與1963年《問題之書》第一卷(Le Livre des Questions, t. I)作為討論的文本。


第三章〈愛德蒙・雅畢斯與書的問題〉

首先,德希達以《築我居所》與《問題之書》的關連問題展開他的談論。對德希達而言,這個關連並不是一種雛形主義式的,即先前的作品已是後來作品的胚胎,從而先前作品是一種未完成。相反地,後來的《問題之書》能更好地理解先前的《築我居所》。因而,先與後的關係就會是一種生命根源與語詞說明的關係。德希達將《問題之書》與《築我居所》別分比喻為「根」與「青藤」(即常春藤),並且以法語的諧音將根(racine)關連於「種族」(race),將常春藤(lierre)關連於「書」(livre, book)、「閱讀」(lire, to read)與「遊蕩/飄零」(errer, to wander)。由此,德希達全篇將圍繞在三個不同方面的類比,分別是哲學上的生命(或缺席)與書寫言說的關係、詮釋學上的作者(特別是詩人)與書的關係,以及猶太人經驗中的民族根源與離散經驗的關係。在此類比上,他所說的「(青藤)根中之傷痕」,便能引起我們閱讀上的共鳴。當然,德希達還更進一步提到閱讀的問題,因而他又將法語的裝訂(relier, binding)與重讀(relire, rereading)予以關連,這點之後會再談及。


愛德蒙・雅畢斯(Edmond Jabès, 1912-1991)
(圖片引用自Wiki Media

對德希達而言,上述的類比之所以得以成立,是因為書寫與猶太人有一共通處境,即歷史性。由於猶太人與文字書寫的共同根源,使得猶太民族與她的文字活動共同交織出民族的歷史,而這二者的共構完全體現在《問題之書》的第一卷。如同文字中字與字之間的離散差異,猶太人之所以是猶太人則來自於她歷史開端的「痛苦的自我摺曲」(呼應上段的根中之傷痕),因而雅畢斯會說出「猶太人的困難就是書寫的困難」。這個猶太人與文字的苦難與生命共同本源,才是《問題之書》的真正問題,而不僅僅只是書中藉由虛構的二戰集中營中的談話與其中虛構出的猶太拉比言論所談論的集中營受難。可以這麼說,對德希達而言,猶太民族與書寫的關係乃是作為書寫激情的一種延異(différance),不論是起初亞伯來罕的離鄉、摩西將十誡石碑的毁滅,乃至於最後猶太民族的離散,這些共同經驗共構出猶太民族歷史的開端。


不僅如此,《問題之書》還將猶太人的處境轉喻為詩人、說故事的人與作家的典型處境,因而這種離散即是詩歌書寫之自由,詩人將自身交付語言並且被言說所釋放。在這種轉喻中,德希達展開他對雅畢斯的閱讀主軸,即探問書如何可能。又仁老師以三點來予以分析:首先是詩人,書之所以可能在於詩人是書的主體、實體與主題。再者,書亦是詩人的主體,書代表詩人說話,而詩人是針對「那本書」而寫作。由此,詩人與書的關係是互相轉化,詩人成就了書,書亦向世人召示了詩人是誰,二者彼此「連結、折疊、裝訂」(而非思辨性的反思),二者陷落彼此「再現」的反覆循環。藉由不確定的詩之語言及其歷史脈絡來促成詩人如何成就書同時成就自己。書寫即是被寫,二者並沒有誰是誰的根基,從而形成了陷入深淵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