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期讀書會【班雅明與羅蘭·巴特的美學理論】第二週課程報導(下)

課程報導 / 毛毛雨 2020年7月11日

儀真老師在此透過文本與註釋的比對,帶大家去思考「真實性」與「複製技術」的關係。對於複製品而言,無論是用手工或是機械複製,真實性的概念並不重要,沒有人會稱版畫或照片是贗品。其次,真實性是不可複製的,但複製品雖不等同真跡,也有著程度不等的仿真性關係。而在像是藝術交易的場合中,才會特別去在意作品的真偽問題。至於機械複製品更是正大光明的與真實性的概念告別。




班雅明進一步列舉出兩點,來說明機械複製品與原作之間的新關係:一是較手工複製品更具有獨立於原作的自由度。不僅於此,還可以利用放大、縮小、慢動作等技術,碰觸到肉眼上忽略,卻真實存在的微小面向,造成視野上新的認識。
另一個差別便是機械複製品的無遠弗屆,可以到達原作所到達不了之處。對於班雅明而言,可說是一種解放,有助於藝術的民主化。
【機械複製 VS靈光耗損】
在第二節當中提到最重要的問題,便是藝術作品在機械複製時代的「靈光消逝」。儀真老師比對了不同譯本後發現,班雅明在此形容靈光是「逐漸衰退」(verkümmert /dépréit /withered)[註3]。經由機械複製所產生的藝術複製品,並非直接侵犯原作,但卻會讓原作的「此時此地」遭到貶抑。班雅明說,就好比在影片中的自然風景,以往可能要親臨現場,但現在在家中便可以欣賞。藝術作品的「真實性/此時此地」為何是如此地不可複製呢?班雅明認為,由於事物的真實性包括了本身物質性的存續基礎,以及建立在物質存續基礎上的歷史見證,因而當人們進行複製時,不僅破壞了前者,也無法再保有後者。
當事物的歷史見證發生動搖,也就讓它的「權威性」(Autorität/authority)陷入動搖。儀真老師特別指出,複製品的存在是否會貶損到原作的價值,其實尚可討論。不過,雖然藝術的權威性因機械複製的技術而受到動搖,但班雅明認為也使得複製藝術因此有了新的任務。這便會是下週討論的主題。
【靈光衰退的社會成因】
在上週談論1931年的〈攝影小史〉一文時就已經談到了靈光(Aura)的定義。在1936年的這篇文章當中,班雅明又用了幾乎一樣的定義,只是加了一個重點,以此來說明靈光衰退的「社會條件」,例如將遠山景色或文藝復興名畫印製成海報或明信片納入眼前。如此一來便改變了我們與觀賞對象之間的遠近關係。
靈光的比喻,使我們更加理解,原本在觀者與藝術品之間的關聯性,其實是一種無可接近的心理距離,即註釋中所提到的「遙遠(高高在上)」,這就是藝術品的祭儀價值。另外,儀真老師也補充,班雅明對於遠山的引用,來自於里爾克(R. M. Rilke)的《散步》(Sparziergang, 1925)這首詩。
因而我們便可以由「靈光衰退」的觀點,去觀察各種社會條件的改變,除了物質上與技術上的改變,群眾運動的興起,也與機械複製技術的發展相輔相成。電影便是班雅明覺得最具代表性的新形式。
儀真老師提到,當現代公眾的感知模式,也隨著物質、技術等社會因素而改變,就算再去面對所謂的真跡,可能也難以消化,反而更習慣將作品縮小(老師俏皮地順手拿起自己的夏卡爾名畫滑鼠墊為例),以便將其佔有。因而我們也不能用過去「靈光尚存」的觀賞標準,拿來衡量現代大眾習於「接地氣」的文化消費行為。這便是在第三節結尾部份,班雅明請我們去注意的「新時代感受性」。

【討論與補充】
儀真老師除了補充其他學者對於靈光的討論,也提出幾個問題讓大家思考,例如:靈光的感受是主觀還是客觀的呢?儀真老師認為班雅明所強調的時空脈絡,不僅會影響到靈光的存在與否,也可能會影響到靈光的屬性。現場與線上的學員也踴躍對於課程當中所提到的靈光概念、作品真實性、甚至於文章後段的政治美學化等做出非常精采的提問。儀真老師也補充了班雅明在1930年〈毒品嘗試紀錄〉中對Aura的首次談論,以及在1939年〈論波特萊爾的幾個主題〉、〈中央公園〉兩篇文章中談及Aura時提到的懷舊感、可察覺性、以及「目光被回報」等有趣論點。顯然「靈光」不管消逝與否,都是大家最關注的焦點,在意猶未盡的討論中圓滿結束本週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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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 在德文、法譯、英譯當中均有漸漸消逝、縮小的意義,而非一次性的全面消失。